法国城市产业改造与转型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的转型准备阶段，又称紧急阶段。传统的老工业城市劳动力类型单一，已形成特定的工业文化，转型发展困难重重。为改变这些传统工业城市的发展方向，法国政府发布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如1954年法国建立了自助工业企业转型公共贷款机构，1955年建立了经济与社会发展基金，同时还对地区进行了分类，1956年提出了不同类型的工业困难地区清单，1964年成立了国土整治和区域行动评议会，筹备对清单内企业进行资助。

二是20世纪60年代末期到70年代的转型试验阶段，又称战略阶段。1967年，法国政府开始向地方派驻产业转型地区特派员，标志着法国产业转型进入战略阶段。此外，法国政府从全国战略布局角度出发，从1968年开始制定洛林等重工业地区的城市与产业转型规划，从战略高度重点研究中心城市带动作用，辅以物流、经济多样性、人才培育等要素。1979年创立工业转型基金，对产业转型的困难地区提供资金补贴和专门信贷支持。

三是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转型开展阶段，又称行动阶段。该阶段是法国主要的大型传统产业部门均相继开始其大范围的转型过程，1984年，法国在全国范围内确定了15个工业转型的试验单位和试点地区。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法国政府不断强化城市转型中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协作，并确定了城镇居民在城市和产业转型中的主体地位，并重点通过“发展（延伸产业链条）”和“产品转变（高精尖发展）”的方式不断促进就业，解决城市贫困社区问题。

自上世纪初法国就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工业体系。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法国就开始实施城市转型发展政策，逐步形成一条颇具特色的城市转型发展路径，特别是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为重振法国经济，在产业转型上又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措施。

2015年5月，法国提出“未来工业”计划，主要包括一个核心、九大支点，其中一个核心为“未来工业”，九大支点是工业化战略布局九大重点领域，包括新能源、可持续发展城市、未来交通、未来医疗、数字经济、数字信任、智能设备、智能食品。上述领域的提出，一是适应市场竞争改变单一产业结构，发展计算机、激光、电子、生物制药和环保等新产业，二是应用高新技术改造传统产业，实现钢材、机械、化工等数字智能化。同时为推动重点领域关键项目的顺利实施，法国专门成立了“未来工业联盟”协调计划的各项行动。

法律政策的制定与出台为法国城市转型提供了重要保障。在保障就业岗位方面，2002年至2014年期间，共出台了相关1402个法规保障法国就业岗位，法国政府为中小企业提供了担保额度4亿欧元，并通过组建中小企业公共投资银行为中小企业和中间型企业融资便利。在污染治理方面，法国对土壤污染治理工作高度重视，并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法律和标准体系，1990年法国通过了《国家环境计划》，1996年成立了法国环境署，负责工业废弃地开展整治工作，2007年推出了污染土地治理方法体系，2017年对污染治理有关标准进行了修订。根据法国环境法，可追究相关人员的民事责任，严重的还可追究企业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

城市定位是转型成功的重要因素，根据城市自身特点重塑形象是城市定位的重要环节。通常工业城市的遗产不仅是在文化方面，还包括了工业发展历程，因此要将与工业发展的相关工具、厂房留存，并辅以新的功能。法国佩蒂特罗塞尔煤炭基地于上世纪80年代关停，目前在原址上新建了矿区博物馆，废旧厂房改建成举办宴会和表演会的场所，并在矿区内模拟建设了一个模拟采矿体验馆，参观者可亲身体验煤矿开采的全过程。该矿区的改造在增加当地居民自豪感的同时也保留了支撑居民留在该城市的历史情结，保留的同时也要着眼于未来发展，在工业遗产保护与拆迁中找到了平衡。

在落实城市转型任务方面，往往基于市场导向的原则，地方政府尊重企业自主选择，并配套出台相关支持政策。例如梅斯市产业转型主要包括发展艺术旅游和高新技术产业，在艺术旅游方面，梅斯凭借着便利的交通和宜人的气候，设立了蓬皮杜艺术分管，发展数字艺术，目前在国际上已形成了一定影响力；在科技方面，着力打造了TECHNOPOLE产业新区，最初政府并没有规定该园区的产业发展定位，而是基于梅斯传统优势不锈钢产业，慢慢发展成了电信、技术学院、工程师学院、原子能实验室、新材料等多元化的产业集聚区。

以洛林地区的产业转型为例，为了培育中小企业，成立了企业创新创业平台，帮助中小企业制订起步计划并在初期为之提供厂房、车时、机器、办公室等租赁服务，此外每个平台都设立专家顾问团队，随时帮助企业解决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例如梅斯市创业空间由法国Frachtech创意集团赞助，通过废旧公交维护停车场改建，创业方向为数字产业、生态产业、文创产业、手工业和电子游戏等。该平台在企业、科研机构和高等院校之间搭建了桥梁，利用学术力量通过给予企业技术支持，目标是用3至5年的时间将平台内企业培育成中小型企业，将来为洛林地区的转型中发挥支撑作用。

法国自20世纪60年代便开始筹备工业城市转型，至今已历经50多年历史，虽然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每个阶段历时较长，例如不同工业城市平均紧急阶段持续约5至15年，战略阶段持续约15至20年，行动阶段往往所需的时间更长。我国由于独特的国情、体制和所处发展阶段，老工业城市数量多、面临问题复杂、调整改造任务更艰巨。因此，要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战略部署，持续发力，久久为功，努力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老工业基地振兴道路。

通过走访法国众多机构组织，无论政府部门还是高等科研院校，在城市转型工作中均贯彻落实包括以人为本、绿色发展和可持续性等新发展理念。在下一步推进我国老工业城市和资源型城市产业转型的工作中，可结合法国的经验做法，统筹好当前与长远、产业变革与升级、城镇发展与园区建设、工业遗产保护与搬迁的关系，将以人为本、尊重自然、传承历史、绿色低碳的理念融入至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建设方案的编制中。同时可针对矿区博物馆、矿山公园、工业博物馆、特色旅游小镇等开展专题研究，打造各具特色、均衡发展、人类宜居和自然生态相融合的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

通过对成功转型城市的案例分析，动员全社会参与是工业城市成功转型的重要因素之一。转型中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和参与者众多，这些利益相关方都在转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何调动全员的主观能动性，推动全社会参与是转型成功的根本保障。第一政府层面，由于我国老工业城市数量众多，城市规模差异较大，转型发展阶段也不相同，各省（市、区）政府根据自身的比较优势，从城市发展的角度出台相关规划和配套政策。第二企业层面，在推动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的同时通过市场导向的原则大力发展中小企业，有效解决劳动力就业问题。第三社会层面，兼顾当地民众的历史文化，做好转型工作的宣传与推介，通过宜居的环境和完善的配套设施吸引并留住人才，通过城市转型让当地民众获得归属感与幸福感。

工业城市转型和产业升级改造均需要相应的资金支持加以保障。法国政府在降低劳动力成本、加强劳工及职业培训、工业用地去污染等方面均制定了明确的政策支持，并辅以相应资金支持。我国也可以借鉴法国的经验，在统筹当前支持政策的基础上，分类研究并出台更加精准的专项支持政策。一是注重创新，在创新技术产品应用、知识产权保护、研究开发资助等方面促进企业技术提升；二是侧重培养产业活力，在制定产业政策时避免针对企业进行直接补贴，通过培养产业激发中小企业自身活力，实现企业的优胜劣汰；三是支持绿色产业发展，通过建立绿色发展政策，大力发展节能环保产业，推进工业部门绿色低碳生产方式。

适应市场竞争、高起点进行工业转型是法国洛林地区的成功转型的重要因素，洛林地区的梅斯市、Amneville市和Alzette市已成为法国工业城市成功转型升级的典型代表。作为我国工业城市转型工作的“实验班”，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建设是国家发展改革委高度重视的工作之一，目前已形成申报设立、统筹建设、年度评估、经验交流、督查激励等一套完整的闭环工作体系，建议在下一步工作中，结合首批和第二批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建设，进一步扩大新动能专项支持额度，并将政策支持的重点放在创新载体和创新平台建设上，同时加强推广示范区建设成功经验的宣介工作，为引导老工业城市和资源枯竭城市的转型起到示范作用。